艷紅的長袍在暗夜中婆娑起舞般動人。維奧拉將一襲紅色的長袍輕輕披在阿清的身上，攏了攏將她寸縷未著的身體包裹住。維奧拉將氧氣罩從阿清的臉上取下，然後將她輕輕從病床上扶起。

“咳咳……維奧拉……”阿清拂去了插在手背的輸液管，捂住了劇烈咳嗽的嘴唇，微微喘氣地問道，“你……難道是想覆活西爾維婭嗎？”

阿清對這件紅袍再熟悉不過，輕柔的質地像是微風拂過肌膚，大紅的長袍邊緣滾著燙金的鑲花，古樸的制式像是數年之前流行的樣式。她曾在幻境之中見到過這件衣服，那個時候它被穿在西爾維婭的身上。

而此刻，它卻被穿在自己的身上。她微微側過眼，望著斑駁的鏡子中朦朧的倒影。黑色如墨的長發繾綣在蒼白的肌膚之上，火紅的長袍松松垮垮地加在身上。曾經豐腴的身體變得瘦削，似乎架不住這樣寬大的長袍。她現在的模樣像極了西爾維婭，從面容，到著裝。

維奧拉這樣做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西爾維婭的祭日。而這樣將逝去之人的衣物著在身上的理由只有一個，古老的祭禮儀式。比如召喚什麽，比如祭奠什麽。

“嗯。時間到了，我們很快就是一個人了。”維奧拉似乎很是高興的為她梳理著妝容，神情像是等待了千百年那樣長久終於盼到結果的欣喜。

阿清時常聽到維奧拉提起過她們兩個其實是一個人的事情。起初她並不理解，不過既然對方提起的時候臉上帶著神往，那麽對她來說一定什麽等待了很久的事情。現在看到西爾維婭的長袍被穿在身上，她有些理解維奧拉的意思是什麽了。

她和維奧拉，確實有如雙生子一樣。但是卻像是從西爾維婭的身上被分離開去的兩人，同樣的面貌，同樣的聲音，同樣的能力……甚至就連指環也一分為二。她們就像是二分之一的西爾維婭，而現在，就將合二為一，成為完整的一個人。

“為什麽……維奧拉從來都不會感覺疲憊？”似乎是時間即將到來，阿清也變得昏昏沈沈了起來。明明自己虛弱的快要昏死過去，而維奧拉依然是精神奕奕的樣子，從未有過虛弱疲態。

維奧拉似乎是楞了一下，隨後嘴邊泛起了無奈的笑容。

“那是因為……即使長得相似，我們依然有本質上的不同啊……”

阿清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合緊了身上的袍子。身體的虛弱讓她無法承受一點寒冷，就連現在這樣都要裹緊身上的衣物，否則就會止不住的顫抖。

她所能想到的有關西爾維婭的事情中，唯一成為疑點的事情，就是年輕醫生的消失。而覆活西爾維婭讓她的想法得到了一點支撐。但是……連芮，應該早就死去了才對。她可以肯定的是，維奧拉並不是幕後主使，這一切有其他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病房的門再度被打開，阿清望著眼前的人離自己越來越近，睜大了燦若星辰的雙眼，不可置信的情緒在眼中彌散開去。平靜的臉色像是寧靜河川被丟入石子，震驚如同漣漪一般泛濫開去。她不自覺地用手捂住了嘴唇，抑制住內心的驚訝。

站在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朝夕陪伴著她、鼓勵著她的山崎。

“山崎……你……”指尖微微顫抖，阿清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慘白了一層，像是難以消化眼前這個爆炸性的事實。

山崎的笑容依然令人如沐春風，不同的是拂去了臉頰上羞澀，換上了滴水柔情。他微微俯下身，輕輕揉了揉阿清的頭發，有些疼惜地皺起了秀氣的眉。他從口袋摸索了一陣，然後拿出了一支棒棒糖。

“不知道你還喜歡這種味道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幾分局促，隨後又釋然地笑了開去，“不過沒關系，我知道西爾維婭喜歡……”他自言自語著，將糖果塞到了阿清的手中。

阿清眨了眨眼，想起了前不久發高燒時偶然夢見的場景。

山崎說……“還”。

“山崎……你、你……是那時候的……？”阿清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望著眼前的男人。無論現在他的表情有多平易近人，都讓她覺得高深莫測，難以看清。

這不可能。她是跟山崎一同讀完並盛中學，升入黑手黨學校的……一直到現在。她一直都看著對方與自己共同成長。

“嗯。我怕你過得不好，特地去看看你。”他未等阿清發話，立刻肯定了對方的想法。

“你……”阿清一時語塞。在她小的時候，山崎就已經長大成人，那麽在這裏共同度過的歲月又是怎麽回事。而且山崎的意思是……他也能夠隨意往來這兩個世界嗎。

“你一定很奇怪吧，為什麽我也可以穿梭在這兩個世界之前。其實我很抱歉，之前瞞了你那麽久……”

山崎的臉上帶著幾分疚意，坐在了床邊望著與西爾維婭如出一轍的阿清，隨後又轉過身望了站在床邊的維奧拉一眼。

維奧拉只是如同傀儡一般靜靜站立，眼眸深幽的看不清情緒，但她的儀姿謙恭，像是極度敬畏著眼前的男人。

“連芮……你就是連芮……”阿清捂著腦袋喃喃自語。她將眼神放在了眼前的山崎臉上，游離的眼眸像是不肯接受這一切，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接受。

她之前一直覺得連芮只是一介普通人，漫漫時間長河他應該早就化為煙雲浮塵，消散在歲月中。但是現在卻不一樣，覆活西爾維婭、探知不清的年齡與底細和穿梭於兩個世界之間的能力，都只能證明山崎的身份不一般，且知曉著有關見證者的一切。

與這一切有關，且不顧一切想要覆活西爾維婭的人，就只有當時那個年輕的醫生連芮。對了……西爾維婭的手劄不是寫著嗎？她逝去之前以血為媒將所有的能力都交付給了連芮。那麽長生不老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吧？西爾維婭她……本身就是被天神眷顧的巫祝啊。

所以……連芮的離奇失蹤，並不是什麽被G排斥，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接受不了同時作為醫生和戀人眼睜睜看著西爾維婭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痛苦和難耐，決定將這一切慢慢鋪好，等著水到渠成。

“那……我又是什麽……”阿清茫然地輕聲呢喃。她松開了抓在發間的手，擡起了幽深的眼眸。墨色如夜的眼中隱隱閃動著惘然。

“你是西爾維婭，從一開始就是。而馬上你就要脫胎換骨了……西爾維婭，你再也不會被這樣的病痛折磨了，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山崎……不，連芮輕輕擁住了身穿紅袍的阿清。

維奧拉似有不忍地望著眼前的場景，垂下了眉眼。她一直追隨著連芮的腳步，但是連芮卻不惜從頭開始，一路陪伴在連清的身邊。即使她與西爾維婭未有絲毫不同，但是連芮依然只將自己當作推波助瀾的工具。

這些都沒關系，她都挺過來了。而馬上她也會變成西爾維婭的一部分，和連芮永遠的在一起。

“那維奧拉呢？”

“……你說她嗎？”連芮的臉上流露出了微微不屑的表情，瞥了維奧拉一眼，“你知道的吧。你們擁有兩枚一模一樣的戒指，那是我將真正的見證者指環分離了開去，變成了兩枚。而在你手上的那一枚保存著西爾維婭真正的意識，畢竟西爾維婭的祈願一直都依附在這上面不是嗎？也就是說你才是西爾維婭本尊。每個人都會有光與影兩面，如果你手上的是光，那麽她的就是影。”

維奧拉一直都是她的影子。是西爾維婭的，也是連清的。她只是借助著西爾維婭殘存的意念陪伴著連芮度過了記不清的春夏秋冬，為他沾染了難以度量的鮮血，和不計其數的生命。只是為了將西爾維婭美好的一面保存下去。

維奧拉一直作為見證者的替身存在著。挑撥離間是她，推波助瀾是她。而她心甘情願，只不過因為她迷戀連芮。有時候連維奧拉自己也不清楚，她是迷戀連芮本身，還是迷戀連芮對西爾維婭癡心的那種感情。

維奧拉本來早已死去，只是連芮出於醫生的本職救了她。而走投無路的她也願意為連芮做任何事。自從戴上這枚戒指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慢慢變得不像自己，反倒像極了連芮經常祭奠的那個女人。

但是這有什麽關系。她願意。

“……你就為了覆活西爾維婭，讓每一任都華年早逝……”阿清劇烈地咳嗽著，嘴邊滲出了淡淡的血絲。她的眼睛死死盯著連芮，充滿了不甘。

如果不是眼前的人，那麽所有的見證者都不會蒙上這樣的冤屈，都不會這樣孤苦伶仃華年早逝。而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早逝……哈哈哈，你以為我願意看著西爾維婭的靈魂一次次雕零嗎？”連芮伸出手抓住了阿清的肩膀，眼眸中是化不開的黑夜，幽暗的令她感到隱隱害怕。漫無邊際的絕望和痛苦掙紮，都在其中翻湧。

“靈魂已經不在西爾維婭的身上了！它總會慢慢枯萎的！為了妥善地將它延續下去等到真正解除祈願的那一刻……我只能選擇讓這些繼承意識的人早些死去！而你所在的那個世界與這個世界存在著巨大的時間差，就像是零下的冰櫃可以無限儲存著靈魂……所以我才讓西爾維婭不斷的輪回新生！”他的表情一點點激動了起來，曾經平靜如水現在波濤洶湧，像是風雨欲來的怒吼。

“當然……在剛誕生的時候，世界是不會因此產生落差的。只有繼承的時候……這一切才會開始！……而我又怎麽忍心看著西爾維婭的靈魂與他人相知相戀，甚至步入婚姻殿堂……”連芮似是癡醉地挽起阿清的發絲，輕輕揉搓著，像極了窺探珍貴的寶物，“你知道嗎？西爾維婭的能力就像是滿桶水，如果相戀生子，就會分離出去交付給血親……這樣不僅是她的靈魂，就連我自己的身體都會加速衰竭的！所以我才親手斷送了他們的姻緣……甚至殺死了她的孩子……”

“西爾維婭……從一開始就是我一個人的！我要讓她重新活過來，將沒有過完的生命重新與我共赴！”

連芮的表情一寸寸崩塌，如同慢慢塌陷的柏油路面，開始出現細微的紋路，最後皸裂成駭人的巨大裂痕。

溫潤如水不覆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自己寫了個並不讓人討厭的BOSS。。

起碼我自己就不是很討厭……【不

不過BOSS可以死，CP不可拆！……所以你還是拜拜吧【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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